
Isamu Noguchi, Hong Kong (2025)
野口勇
即境一觉
2025年9月12日-10月18日
野口勇(1904-88)是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;他的一生与创作,至今仍被视为东西方美学传统文化融合的典范——其作品形态优雅,兼具引人注目的现代性锋芒,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前瞻性。身为日本诗人父亲与美国教育家兼编辑母亲之子,野口勇自幼穿梭于不同城市、文化传统乃至思想疆域之间。1927年,为追寻本我艺术认同,他远赴巴黎,成为康斯坦丁·布朗库西(Constantin Brâncuși)首位、且唯一一位助手,在1929年返回纽约。 1930年至1931年间,他在赴日本途中于北京停留半年,期间结识国画大师齐白石(1864-1957),师承东亚传统艺术的核心创作媒介:毛笔、墨水、纸。展览“即境一觉”深入探讨了齐白石的教学对野口勇的深远影响,并揭示这段早年的相遇如何为其后来的雕塑创作实践持续注入灵感。
齐白石当时已是水墨画界的泰斗,二人的交流促使野口勇创作了一系列名为“北平毛笔画”(1930年)的作品,本次展览特别呈现其中三幅画作,与齐白石的原作一同展出。此外,展厅中也呈现八件野口勇在大约五十年后所创作的、与这些水墨作品相呼应的青铜雕塑。当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并置,展览仿佛搭建起一座跨越时空的桥梁,延续着国画大师与学生之间那段艺术对话往昔。与齐白石作品一样,野口勇的“北平毛笔画”采用卷轴形式,这种方式便于卷起保存,传统中,卷轴仅在特定场合展开欣赏。因此,展开卷轴本身就是一种仪式——缓缓展开的过程要求观者沉静心神,伴随着逐渐显露的画面而心生期待。齐白石的卷轴以藤蔓般垂落的书法笔触与明澈的色彩,描绘着树叶、花卉、禽鸟与果实等东方意象;野口勇的水墨作品则脱离这些传统题材与文化惯例。
“北平毛笔画”中描绘的人体形态,仿佛是一个随时可被解构,线条纵横交错的巢穴。艺术家精妙地运用中国传统绘画中的两大笔法——白描与飞白,来勾勒这些形象。这两种技法都指向图像与背景之间的张力关系——此处的“白”,指的是通过笔墨线条的划分所生成的负空间。白描注重运用细腻而流畅的墨线,飞白则通过运笔的轻重缓急,呈现笔触的轻盈灵动与动态韵味。野口勇秉承亚洲艺术传统的精神,将柔韧线条的表现力置于至高地位,其构建的画面笔迹疏朗,摒弃晕染与设色。此类画作甚至预示了1940年代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转向——该运动因发掘笔触的直觉性与表现性特质,并能够传递难以言喻的情感而著称。
诸如此类源远流长的东亚美学理念,持续滋养着野口勇的艺术实践,尤其体现在他对雕塑作品中正负空间关系的掌控。 “即境一觉”中展出的八件1980年代青铜雕塑,见证了艺术家游刃有余地颠覆三维创作规范的能力。相互嵌合的雕塑块面、出其不意的轮廓、不规则的镂空孔洞,共同构筑他晚期作品中如拼图般复杂又鲜明的形态美学。在东亚游历期间接触的禅宗思想,深刻影响了他对追求极简的执着,以及他对形体与虚空之间的互动关系的思考——这是一种几近灵性的觉知。而他选择青铜这一材质,正体现贯穿其艺术生涯的终身探索——融汇古老与现代的观念。正如艺术家曾经所说:“当青铜时代最古老的合金成为现代工业的产物,时间的矛盾性本质便昭然若揭。”
野口勇的青铜作品并非回归传统铸造技法,而是将金属板材以精巧的切割、弯折与组装方式成形。创作过程中,他往往先以书法或折纸的方式进行虚拟构图,继而切割发泡胶模型,以模型来验证雕塑的结构基础。展览同名作品《即境一觉》(A Feeling, 1988/2025)中,青铜材质的人物形态回应着其早年水墨画作的人物韵致——在某些观看角度下,块面逐渐幻化为纤细的线条,宛如水墨画中轻盈的灵动线条。另一件作品《贾科梅蒂的影子》(Giacometti’s Shadow, 1982/84)则是向瑞士艺术家阿尔贝托·贾科梅蒂(Alberto Giacometti)作品中的纤长人物形象致敬,同时确立了野口勇自身的视觉语汇:一种对瞬逝之境倾注执着的美学追求——无论是影子还是负空间。艺术家曾经如此诠释:“折叠创造了结构的力量,也赋予三维形态以凝练的实体感,恰似我常常倾向创造的:形虽不似,力却存焉,宛如影子。”
野口勇的其他作品则将传统水墨画的经典主题延伸至雕塑领域,例如,作品《柿子》(Kaki-persimmons, 1988/2023)的造型理念仿佛与齐白石的《事事多喜》(Magpie and Persimmons, 1948)画中意象隔空呼应。除此之外,《云峰》(Cloud Mountain,1984/2025)的命名与山形结构,令人联想到千百年来存在于中国山水画中的核心主体——自然与山峦——齐白石亦在其画作《朝霞》(Morning Glow,年份不详)中捕捉这一意境。雕塑《云峰》仅以三片切割金属板构成,极简的结构却将雾中山峰陡峭升腾戏剧性景致重现,化为一帧抒情的场景。高逾七英尺的雕塑作品《2=1》 (1988)同样凝结了一个核心概念。艺术家将二重奏的意象精炼为最纯粹的形式:两道色形体在合而为一的交融瞬间被定格。此作在野口勇人生中的最后一年完成,亦是其建构式青铜雕塑中规模最大之作,可被视为一座颂扬矛盾调和、见证辩证统一之美的丰碑。 《2=1》主张即便相悖的二者皆可并存,阐明了野口勇终其创作生涯,反覆叩问的核心命题——即作为生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,如何成为文化间的对话者。
【关于艺术家】
野口勇于1904年出生于洛杉矶,其作品在生前以及逝世后于全球众多重要艺术机构展出,包括: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,荷兰(2025年);LaM现代艺术博物馆,里尔,法国(2023年);白立方伦敦柏蒙西空间,英国(2022年);路德维希博物馆,科隆,德国(2022年);保罗·克利中心,伯尔尼,瑞士(2022年);巴比肯中心,伦敦(2021年);东京都美术馆,日本(2021年);史密森尼美国艺术博物馆,华盛顿特区(2016年);纽约郡雕塑公园,韦克菲尔德市,英国(2008年-2009年);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,纽约(2004年);赫什霍恩博物馆和雕塑园,华盛顿特区(2004年);鲁菲诺·塔马约博物馆,墨西哥城(1999年);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,日本(1992年);Yurakucho Art Forum,东京(1985年);Storm King艺术中心,纽约(1984年);沃克艺术中心,明尼阿波里斯市,明尼苏达州,美国(1978年);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,美国(1977年)。
野口勇在公共空间的创作是其艺术实践中最重要且持续的部分,体现了他对雕塑所具备的社会影响力的坚定信念。其首个重要委任作品是为墨西哥城公共市场所创作的大型浮雕History Mexico(1936年),随后又完成了诸多重要项目,包括纽约洛克菲勒中心美联社大楼雕塑News(1938–1939年);东京《读者文摘》花园项目(1951年,后被毁坏)和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花园(1956-1958年);耶鲁大学贝尼克珍本与手稿图书馆中的Sunken花园(1960-1964年);及纽约大通曼哈顿银行的Sunken花园(1961-1964年);以及分布于洛杉矶、底特律、耶路撒冷、大阪、慕尼黑和博洛尼亚等城市的众多公共空间项目。
1985年,他在位于纽约长岛的工作室对面创立了野口勇花园博物馆(现名野口勇博物馆),这是美国首座,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由艺术家自建,用于展示个人作品的博物馆。次年,野口勇作为美国代表参加威尼斯双年展,成为首位在威尼斯双年展美国馆举办个人展览的艺术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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